“在低矮的房屋門口，你能聽到機杼聲聲；在江河之濱，你能聽到漁歌互答。完全是一派其樂融融的景象。”

聽得她這麽說，我笑了。

待有機會，我一定要去凡世走一遭，去體會一下一脈祥和的平淡生活。

傍晚，我站在院子裏，迎風而立。

釋從房間裏走出來，不說話，走過來站在我身旁。

“想家麽？”釋突然問了我。

我笑了笑，搖搖頭。釋，怎麽還把我當成小孩子啊。

“該長大了。”我說。

這是酃烈跟我說過的，當時我還很鄙視他呢。而現在卻也是這樣的了，時間的洪流中，我們漸漸的長大了。

“也不知道酃烈現在怎麽樣了。”見釋不說話，我又補了一句。

“放心，他不會有事的。畢竟也不是小孩子了。”釋說。

我點點頭，看著日暮下的昏黃，看著水池裏的波紋起起伏伏。四周竹樹的影子空靈交錯。投射在地上，微微晃動。

疏影橫斜水清淺，暗香浮動月黃昏。

第二天一早，我們剛剛起床，就發現已經有幾個風族士兵在客棧門口等我們了。

看到我們，他們微笑著，一個人說：“王想要見你們，她需要知道你們此次來風族的目的。”

風在四周湧動著，不約而同地，我們看了一眼片風。

“嗯，走吧。”卡索回過頭來，起身向外走。

“我們也想見見她呢。”釋接語道。

我們來到風族大殿，就看到了璘沨——風族的王。

她坐在大殿中央，一襲白衣，烏黑的頭發沿著衣服傾斜，柔柔地如水般蜿蜒，黑與白相映。她有著淩駕於所有人之上的靈力，也難怪能夠驅使上古神獸——風麒麟。

她傲然的目光掃過殿下，輕掃過我們的臉，當發現片風在我們之中時，我註意到她微微楞了一下。

“片風？”

片風點點頭，過去，行禮，“王！”

“片風使，你怎麽……”璘沨看著片風，又看看卡索，繼續說：“卡索，你不是死了嗎？怎麽會來風族？”

“說來話長。這就是我們這次來風族的原因。”

……

是夜。

天上的繁星閃爍，月華傾遍宮殿的每個角落。

風族的宮殿內外，華燈初上，門口的守衛持兵器走來走去。

安謐靜美，卻有著風雨欲來的飄搖。

我們幾個在屋內，圍在一張桌旁。燭臺上的燭光微弱，搖來搖去，好似不經意間就會熄滅。整個偏廳被籠罩在一片無際的昏黃之中。

“……就是這樣了。”卡索說完，坐直，看著璘沨。

“所以我們決定聯合五大種族的力量。希望能夠借風族的風麒麟一用。”釋接道，一邊轉到門口，站定，倚著門看著坐在桌旁神色凝重的璘沨，靜靜的等著她的答案。

月神看看在一旁的皇柝，又看看平靜地坐在椅上的蝶澈和潮涯，低下頭，也不作聲。

“你們…要借……風麒麟？！”璘沨呢喃。

“是的。王，您……同意麽？”片風看著璘沨，小心翼翼地問。

“風麒麟是上古神獸……單憑你們是不可能驅使它的……”璘沨擡起頭，我看到她的眼神閃爍了一下，語氣卻仍舊冰冷，“讓我再想想，我需要時間，畢竟，這不是一件小事。”

說罷，轉身離開了。片風因為要護送她回去，便一起走了。

片風臨走時，對我們說：“放心，我會盡力勸說王相信我們的。”

“王，你看怎樣？”在屋子裏只剩下我們幾個的時候，皇柝突然開口，問到。

“讓她想想吧。畢竟……”卡索搖搖頭，不說了。

“如果她不同意，要跟她動手麽？”月神背靠著紅漆的柱子，擡頭看看卡索，又看看站在門口的釋，問。

“最好不要把關系弄得太僵，畢竟，能驅使風麒麟的，也只有她了。”聽到月神的話，釋看看我，說，“星彤，這事可能還需要拜托你呢？”

我點點頭，說：“我會盡力的。但我相信她會有決定的。”

可是，如果不是身為一族之王，應該不會這樣難做決定吧，更何況是幻界五大種族之一的風族。畢竟，對於王來說，沒有什麽輸不起，也沒有什麽輸得起。

如此抉擇，怎會容易。

卡索應該知道，這，很累吧。

我突然開始慶幸沒有接手冰族，要不然，還不知道會發生什麽事呢。

她其實是一個蠻可愛的人呢。我心想。

但是——

方才聽他們的語氣，該不是又要打架吧？

“如果你們想要打架，以後有的是機會。”我突然說。

看著他們疑惑的眼神，我卻淡淡笑了，“繼風族之後，還有人魚一族、火族、光族。他們呢？一定會和平解決麽？

“縱然深海宮和冰族有著聯姻的淵源，但是那也只不過是人魚族的一小部分罷了。如若不然，為什麽幾百年前的聖戰中，人魚族的妖術師不來幫忙呢？”

我看到卡索變了臉色，其他人的臉色也很不好看。

輕輕搖頭，我回身望著窗外蒼茫的夜色，不說話。

一時間氣氛很是微妙。

“更何況，還有火族……”我緩緩吐出一句話。看著他們的表情漸漸變得寒冷，卻又安慰到，“放心，我會盡力阻止戰爭爆發的，畢竟，我答應過燼，要保護火族；也答應過釋，冰火永和！”

我看到釋在聽到“燼”時的猛然擡頭；也看到卡索等在聽到“冰火永和”時怪異的眼神。

我轉身往外走，在即將跨出門的剎那，我聽見釋小聲說：“星彤，謝謝你……”聲音很小，剛一出口，便被門外的風吹散了。

而我卻聽到了，頓了一下，微微點頭，卻轉身消失在夜色中。

當聽到璘沨同意動用鎮族之寶風麒麟來幫助卡索時，很多人都很詫異，包括卡索和皇柝，甚至片風。

“這最好不過了。”我淡然一笑，這本在我的預料之內，於是說“卡索，什麽時候集合？應該告訴璘沨吧？”

“嗯。”卡索朝我點點頭，對璘沨說，“我們還要去其他種族，為不耽誤貴族的政事，你不必隨我們一起，待我們回到冰族，以藍火令為信號，希望你能在三日之內到刃雪城與我們會合。”

璘沨看看我們，又回頭看看她身後的片風。

我朝她微微一笑，片風也朝他點點頭。

而蝶澈、潮涯也投給她信任和堅定的眼神……

璘沨擡頭對上卡索晶瑩的瞳仁，說：“好，我在風之殿等著你們發出的藍火令，一定到 。”

卡索笑了，釋也笑了。

很幸運呢。

很多年以後，我問過璘沨，為何如此相信我們。她笑了，說：“我相信片風，自然也相信你們。雖然片風只是一個精靈，但是他所欣賞並不惜為之獻出生命的人，肯定不會錯。我相信他！”

我看著她，並沒有說話。半晌，拍拍她的肩膀。我們都笑了。

仍記得離開的時候，我們站在風族的邊界，回過頭去看前來送行的璘沨，以及站在她身後的片風。大風凜冽的吹過來，再吹過去，吹起我們的頭發和幻術長袍，絲絲縷縷，在風中翻飛不息。

甚至我們走了很遠，仍然能夠看到他們的黑發在風中飄揚，漆黑如同是將黑夜撕裂。

我們即將踏上人魚一族的領地，那是幻界歷史上最為神秘的地域，或許是鋪天蓋地的滔滔洪流，也可能是無數呼嘯的冰淩。對於我們來說，前面的路途一切都是未知，我們所能做的，只是盡全力去保護自己和自己所呵護的人——不受傷害……

水分雙影

我們站在一片遼闊的水域邊上，水波將明媚的陽光反射到我們的瞳孔之中。明亮至極的光芒刺得眼睛生疼。

“這就是水族的領域了？”我望著似乎深不見底的水域問到。我可想象不出生活在暗無天日的海底的感覺——這片水域深不見底，望下去只看到漆黑的一片。

卡索點點頭，卻又嘆了一聲，不說話。

“哥，怎麽了？”釋問道。

“釋，你還記得幾百年前的聖戰麽？”卡索沈默了一會兒，說。

“記得，我記得克托、笈荃……

“在凡世的那幾年，是我最快樂的日子，當時你總是跟我說你希望以後能夠隱居在幻雪神山裏，做一個逍遙隱者，把酒臨風，其喜洋洋者矣。我一直都記得……”釋看著卡索，“怎麽突然想到這個？”

“真希望在一切的最後我能夠如願。”卡索答非所問，嘆息到。

釋轉身看著卡索，認真地說：“哥，你放心。幾百年前我不能給你自由，未來，我一定要給你你所渴望的，因為，哥，你的快樂，就是我唯一的信仰。”

卡索擡頭看著釋，好像有很多話要說，但他最終只是低低叫了一聲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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